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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巧舌如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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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江浙絲綢商會正式成立以後,純如就將自家一處閑置的場院拿了出來,作為商會平時碰頭議事的地方。

這一天正是‘銀鵲’趙東家、‘寶勝行’李東家和純如約定再見面的日子,內容當然是要純如當著眾人的面說明白楚秋那封信的問題。

純如抱著繈褓中的孩子,因為還沒有出“滿月”,純如的婆婆姜氏,特意在她頭上纏了一層絲綢做的圍巾來幫純如遮擋邪風,恐怕一旦那風兒入了身子骨裏面,日後落下什麽頑疾。

高尚作為商會的副會長也來了旁聽,“百善堂”的那件事情已經是落了地,結果無非就是經過一番詢問和辯駁,知府李大人最終以“事實不清、證據不足”當堂駁回了烏道長的狀子,一件天大的人口買賣、草菅人命的案子,就這樣在知府衙門裏被高高舉起,而後又被輕輕放下,最後不了了之了。

今天,高尚特地打扮了一番,穿了一身“張錦記”剛裁縫好的絳紫色的長袍,雪白的袖子襯裏外翻在外,腳穿一雙千層底的黑色布鞋,短鞋口,雙梁,配以刺繡的雲紋,雖然高尚是個五短的身材,但配上了這麽一套行頭之後,也是顯得比往常修長了些,很是有一副儒雅沈穩之風度,站在眾人之中,顯得很是惹眼和氣派。

梓傳和楚秋派來的人日夜兼程,幾乎一路上沒有怎麽耽擱,也是才於昨天趕了回來,到了家之後,梓傳也是長長的喘了口氣。謝天謝地,總歸是沒有誤了事兒。

商會之中的大半會員都趕來了,有的是被趙、李兩位東家鼓動而來看熱鬧的,有的是自己主動來一探究竟的,還有的是怕這商會一旦突然間散了夥,他們也是要在這裏等著將自己入股的銀子當場拿走的。

這些人也確實都很是關心近一段時間假‘七裏絲’橫行之事,更是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是否真如趙、李二位所言,楚秋與純如兄妹裏應外合沆瀣一氣是在幕後操縱的黑手,如果真相的確如此,他們今天也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!

“純如會長,我們想知道,過去了這麽多天,你是否找到了能為自己開脫罪責的什麽有力證據?”這次還是趙東家首先開了口。

“找到了!”純如鎮定自若地答道。

“在哪裏?”李東家緊接著問。

“楚秋派來了人也同樣帶了一封信來,只是信還沒有拆過封套,我也不知道裏面具體寫了些什麽,但是一定是和上封信有關的。你們二位一起來開啟這封信如何?也把你們上次給我看的信再拿出來,也好做個筆跡上的對照。”純如胸有成足的說。

趙、李兩位東家聽了,面面相覷,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的樣子,他們又不經意間掃了一下不遠處坐著的高尚一眼。

高尚不是告訴他們梓傳去找楚秋兩人並沒有談攏,楚秋沒有答應做任何事情嗎?怎麽此時楚秋又是派人又是寫信了呢?這高尚是當自己小醜在眾人面前來耍著玩呢嗎?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,怎麽著也必須將這個事情進行下去,何況還沒有辨別純如手中所謂楚秋這封信的真假,也不知道信裏面到底寫了什麽內容。

楚秋派來的人拿著那封信走到了趙、李的近前,將信交予給了他們,口中說道:“這是我們少東家親筆所書,請二位東家仔細查看一下。”

“我想大家也都是好奇這信到底寫了什麽,我看就勞煩二位東家還是當著眾人的面念上一念吧。”純如說。

趙東家將信件上下左右周遭看了個遍,確信沒有曾動過什麽手腳的痕跡,也就隨即拆開,又是仔細地端瞧了一會紙上所寫的內容,然後面露尷尬之色。

他又拿出之前的那封信來,對比印證了一下筆跡,然後搖了搖頭,頗為無奈地將信遞給了李東家,口裏說道:“李東家,還是你來念吧。”

“江浙絲綢業界各位東家,本人楚秋為利所惑,聽信奸佞之言,用小人之行徑,假借寫信之機,栽贓陷害吾妹純如。事後,秋醒悟,悔之晚矣,亦無顏再見各位父老,特再書信一封,以正視聽。楚秋頓首。”

李管家小聲小氣地將信念完,也是如霜打了茄子一般,有些發蔫,呆立在那裏。

“各位東家可聽清楚了?”梓傳聽見李東家將書信念完,站了起來,高聲喊道。

“聽清楚了!”

“信寫得很明白。”

“看來那事確與會長無關。”

“楚秋他不是承認了嗎?他是故意要陷害我們會長的!”

趙、李兩位東家聽見了眾人的議論,面上顯得更是不自然了,都是站在那裏訕訕的,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。

純如懷中的嬰兒周展被這些吵鬧聲在睡夢中被驚醒,嚇得“哇哇”的大哭了起來。

“不怕,不怕,不哭,不哭。”純如連忙隔著小被子用手輕輕拍打撫慰兒子。

高尚這時的臉色也是陰暗了下來。

他知道,這事情被自己做得弄巧成拙了,他從漳州回來之後,他是這樣告訴趙,李二位的,梓傳白去了漳州府一趟,連楚秋的人影子都沒有見到,沒有談攏任何事最後是無功而返。而現在的情形,他們二位面對這突發的情況,已經是呆若木雞的一副樣子,沒有了任何的主張。整個會場的局面也是要失控的樣子了,自己此時是必須要站出來說話了,否則,事後趙、李兩位東家朝他吐的唾沫都得把自己淹死,自己再不出頭替他們說話,自己好不容易拉攏到的這二位頗有實力的盟友,怕是要和他拔刀相向了。

“哈哈,你們一家人演的這是哪一出?楚秋前後寫了兩封信,既然都是真的,這是故意來逗大家玩的嗎?不管怎麽說,楚秋賣假蠶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,而楚秋又是你們楊家的人,怎麽著你楊梓傳和純如父女二人都是脫離不了幹系的!至於你們這一家人這些天裏是如何盤算的,我們並不清楚其中的內情。”

高尚頓了頓,看大家聽得也是認真,就又慷慨激昂地說道:“各位東家你們想想,這楚秋前後二十幾天的光景裏,反覆無常,自相矛盾,顛倒黑白,哪句是真,哪句是假?我們哪裏能弄明白他們這其中的緣由道理?你們說是不是?但有一點,可以確定,這也是現在明面擺著的結果,就是你們一家人把我們這些人全當傻子般看待,想怎麽玩就怎麽玩,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,裏外拿著這商會當他們家的大戲臺了,想來哪出就來哪出,一個個生旦凈末醜粉墨登場,就是哄著我們這些人出錢看他們家人演戲。今天,我高某人是不陪他們玩了,我要退會,這副會長我也不稀得當了,我要拿回我的入股銀兩!”

別說,高尚這一席話讓眾人聽了,再仔細咂磨一下,還真是有些道理的。這楚秋前後腳的行為反差巨大,不得不讓人感到懷疑。真莫不是楚秋的上封信在眾人面前露了馬腳之後,純如讓楚秋又寫了這封信,將自己從那渾水中撇清了出來?丟卒保帥,讓楚秋一人獨自將那黑鍋背下去,來保得純如自己的平安?楚秋和純如畢竟是兄妹,關起門來是一家人,自然是想怎麽盤算就怎麽盤算,高尚說的不無道理。

純如也沒想到高尚的反應是如此之快,能從別人根本想不到的出處叼住歪理不撒嘴,並且說得是抑揚頓挫有理有據,極具煽動性,讓人無法辯駁。純如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高尚的質問,因為她根本沒在這方面做任何的心理準備。

梓傳見純如沒有吱聲,他對高尚說道:“高東家,我聽楚秋說,他的絲都是你買來了,然後低價傾銷到我江浙來的。”

高尚聽了梓傳的話,連忙是跳蚤了起來,怒不可遏地大聲喊道:“你家楚秋真是‘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’,誰從他那裏拿到過絲?誰又從他手裏購得過絲?我問你楊梓傳,你現在手頭可有證據?沒有的話,就是你們一家人‘蛇鼠一窩’來栽贓陷害與我!”

梓傳聽完高尚的質問也是一楞,自己手頭上確實是拿不出什麽證據來!想來自己和純如的思維都走入了一個怪圈,就認為此事是高尚幹的已經確認無疑,那高尚就矢口抵賴不了的,可現在讓高尚這麽反咬一口,顯得是極為的被動。

“趙東家,李東家,你們那日到我家,說聽聞了有人從楚秋處購得假絲冒充‘七裏絲’的上品‘合羅’來賣,你們可知是誰家嗎?”純如也是連忙說話,為父親解一時之圍。

趙、李二位東家見高尚又占了上風,不覺間又有些神氣了起來。

趙東家揚子脖子說:“不好意思,我們也只是聽說,但並不知道到底是誰販賣了楚秋的假絲,我想,此事還是純如你最了解的,何必要故意問我們呢?”

楚秋派來的人的見此情形,出來說道:“各位東家,楊東家說的沒錯,就是這位高東家從我們少東家進的貨,每次交貨時我都在場,只怕是我位卑言輕高東家不認識我罷了,但高東家我卻是印象深刻的。並且,我還要代我們少東家重申強調一下,高東家從我們這拿貨不假,但我們並沒有說我們的貨就是‘七裏絲’,給他的價格也是相當的便宜,畢竟是一分錢一分貨,至於高東家是否打著‘七裏絲’的旗號到市場上販賣,我們管不著,也管不了,但明確一點,這事和我們少東家一點關系都沒有。”

“真是一派胡言,從哪裏蹦出你這麽個跳梁小醜?我看你分明就是他們父女從哪裏用二兩銀子雇來,到這裏充大個子故意他媽糟蹋我來的!你什麽時候見過我,你今天此時見到我倒是真的,我根本他媽就不認識你。我高某人能任你此等下作之人在這裏信口雌黃,顛倒黑白,毀我清白名譽嗎?小心,你再在這裏瘋言亂語,我讓你在這湖州地界裏活不下去,你信不?”高尚說話間是氣急敗壞,暴跳如雷,已經顧不上什麽儒雅風度了。

楚秋派來的人也是被高尚反問得語塞,沒了什麽話說。

聽到高尚巧舌如簧,趙,李二位東家的心裏突然間莫名產生了危機感。

高尚的這張嘴也實在是太厲害了,在這裏舌戰群雄,卻沒有甘拜下風的樣子,上嘴唇一碰下嘴唇,盡往對自己有利的地方說,沒理也是能辯出三分來,撒謊都不帶眨嘛眼睛的,是鹿是馬,他是想說成什麽就是什麽!

想想就自己的這三分能耐,與高尚比起來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。如果日後和高尚之間要是起了什麽糾葛,看著今天的這個情形,自己即使有理有據,也可能被高尚三言兩語就說成是了罪人,想在高尚這裏占上一絲便宜,絕對是是癡心妄想!

“哈哈,誰說沒有證據?物據不但有,我還有人證呢!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!”

眾人聽見此話都向大門望去,只見門外進來三個人,剛才說話的是為首先進來的一位老者。

“曹叔!”純如高興地喊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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